紅袖添香裏。

屋裏的角落收拾好的大包小包，整齊的排列著，看著忙的一頭汗的寶盈，於洛那個感動啊，忍不住摟過她的小蠻腰，蹭了兩下，“唉！假如我生活中沒有你，我該怎麽辦！我的好寶盈，我多想用我的雙手，築一座金屋，藏你於內！”

寶盈被她蹭的有些癢，躲閃道，“饒命，饒命，我怕癢。”

正鬧著，門外來了一個小丫頭，探頭探腦的往裏張望，看見於洛，笑著走過來：“姑娘，紫嫣姑娘請你過去一趟。”

紫嫣？這麽晚了，找她做什麽？雖然疑惑，於洛還是應了一聲，隨那丫頭去了。

到了紫嫣的住處，驚訝地看著一院雕謝的海棠花，抽抽嘴角：你們都經歷了什麽啊？！

丫頭帶完路就走了，於洛走到門前敲了敲門，房門從裏面打開了，紫嫣一身紫衣，梳著發髻，簪著兩只白玉海棠簪，綴著彩色琉璃珠，甚是貴氣。

於洛險些看呆了，這大半夜睡覺的時候，打扮的這麽漂亮做什麽？

紫嫣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，笑道：“今晚月色很美，你願意同我一起賞月聊聊天嗎？”

原來是聊天啊！也是，明天就要離開家鄉了，肯定有很多不舍，這裏有沒有可以說的上話的友人。同是天涯淪落人，於洛不禁想到自己的處境，頗為感同身受，自然同意。

“我知道有一處賞月最好，就是有點高出不勝寒，你多穿件衣服。我記得廚房裏還有小半框橘子，我去拿來，咱們邊吃邊聊。”

於洛說的賞月的地方，就是紅袖添香的樓頂，放眼望去，大半個逍遙居盡收眼底。今晚倒是難得的月朗風清，是個賞月的好時候。

配著酸甜可口的橘子，整個人都放松了，不禁讓人想起李白的名句：

“人生得意須盡歡，莫使金樽空對月！”

“好詩。”紫嫣重覆了一遍，讚嘆道，“你的胸襟比我開闊多了。”

於洛吃下一瓣橘子，嘿嘿一笑：“我也是借用前人的詩句，賣弄一下。說到胸襟，這李白堪稱天下第一人。他一生桀驁不馴，自由灑脫，不畏權貴，以紅塵為伴，活的瀟瀟灑灑，真是羨煞旁人。”

“世上竟有如此奇人。我倒想結交一下。”

可惜，他不在這個時代。“有緣的話，會認識的。”

一陣小風吹過，涼颼颼的。

於洛縮縮脖子，擡頭望月，也不知這個玄幻的時代，月亮裏是否也住著寂寞的嫦娥。

“我要走了。”

“嗯？”什麽意思？

“我不想嫁了，打算離開這裏。”

這……這麽突然，於洛剝橘子的手一頓，“是因為我嗎？”

紫嫣搖搖頭。

“那你要去哪？”

“不知道。”

看著於洛一臉擔心的模樣，紫嫣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人，於洛是個好姑娘。

“能告訴我，為什麽會喜歡左岸公子嗎？”

喜歡啊。於洛想了想，擡頭望著天上的月亮。

“說出來你也許不信。有一種人，從相遇到現在，既沒有暖心的舉動，也沒有刻意去撩撥你的心。他只要站在那裏，就像一抹看到卻摸不到的白月光，便奪走了你的滿心愛慕。左岸夜就是這種人。”

單純的愛慕，理所應當的愛慕，沒有理由可尋。

紫嫣了然地點點頭，卻又道：“假若，有一天，你發現他並不像你想的那麽美好，你還會繼續喜歡他嗎？”

於洛笑著說：“誰知道呢。”

未來的事啊，還是不做打算的好，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麽。她現在只是單戀罷了，要是讓左岸夜那只狐貍知道，指不定怎麽嘲笑自己呢。

殊不知，這只狐貍不僅聽到了，還記下了。

於洛，最好別讓我知道你移情別戀，否則，定讓你付出代價！

又一陣夜風吹來，於洛不由得感到背後一陣發冷。

第二天早起，紫嫣已經離開了，於洛也不知為她感到欣慰還是惋惜。

早起的太陽剛好照在了漆金的牌匾上。望著紅袖添香四個大字，想想在這裏的生活，還真有點舍不得。

兩輛馬車在門外等著，莫言一襲黑衣，面無表情的站在馬車前。於洛提著兩個大包袱走過去，他就像沒看見一樣，連眉頭都沒皺一下。

於洛希望他這樣，卻又難過他們之間會變成這樣。

“於洛！這邊！”

寶盈已經把包袱放進第二輛馬車裏，正朝著於洛招手。

一眼望過去，馬車前站的蘇懷安算怎麽回事？

於洛疑惑的走過去，把包袱遞給車上的寶盈，自己爬上車，一掀簾子，一個大大的笑臉迎過來，於洛一怔，差點摔下車去。

“左岸九？！”

左岸九一張臉笑盈盈的，像只貓一樣，“大哥在前面的車裏，我可不敢跟他同車。只好過來陪你了。阿洛，你可真慢。我還以為你在梳妝打扮呢。”印象裏，女人都是因為愛美，才會花費這麽長時間，看於洛，還是昨天見到的那樣，不禁搖搖頭，暗道，不知道大哥看上她哪點了。

這一聲“阿洛”，真真喊掉了她一層雞皮疙瘩。

“真是不還意思，讓你失望了，我不會化妝。”於洛抽抽嘴角，找了個地方坐下。馬車外面看著不大，裏面倒是寬敞，除了放包袱的地方，還設了一張茶幾，擺了兩盤點心一壺茶，餘下的地方可以坐四五個人，也不會覺得擠。

左岸九丟了塊點心在嘴裏，含糊的說，“沒關系，你就算不化妝，在我心裏也是頂美頂美的。”

“哪有。我就算化了妝，也比不上您的傾城之姿，貌美如花啊！”

“那倒是！”左岸九得意的笑笑，忽然明白過來，“你、你竟然將我比成女人！”

比毒舌，誰比得過於洛呢？

寶盈在一旁笑的都快喘不過氣來了。

馬車就在這鬧騰聲裏上路了。因為走得是陸路，行程慢些。路上寶盈時不時出去給蘇懷安遞手絹擦汗，或是拿水拿食物什麽的，可蘇懷安一張棺材臉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話，也不拒絕她的好意。於洛在旁邊看的直著急，總覺得蘇懷安是耍著寶盈玩的，根本沒把她當回事。

快到京城的時候，忽然就下起雨了，還是傾盆大雨，一時半會兒停不了。

還好沿路有客棧。車停到客棧門口的時候，蘇懷安已經淋濕了。寶盈拿了把傘給他，他沒要，只是幫忙把車裏的東西搬出來，拿到了客棧裏面。

掌櫃的是個留著八字胡的男人，乍一看很是猥瑣。看到這一車男男女女的進來，小眼睛一亮，笑瞇瞇的招呼著，“客官是住店吧，要幾間房啊？”一邊吩咐著夥計把馬車遷到後院馬棚裏。

所有人都進了客棧，於洛四處看了看，沒見到莫言，倒是瞥見左岸夜神情自若，一臉無事的模樣。紫嫣走了，這左岸夜的反應也太無情了吧。

蘇懷安還是板著一張棺材臉，聲音冷冰冰的：“三間上房。兩間通鋪，再做幾樣小菜送到房裏。”

“好好！馬上就做！”

掌櫃的點頭應者，一雙眼賊溜溜的亂轉。

這客棧看著不怎麽樣，屋子裏倒是收拾的挺幹凈。三間房，並排挨著，於洛和寶盈的待遇算是頂好的，住中間一間，蘇懷安、莫言住左邊，左岸夜與左岸九住右邊，挨的都很近，其他人都去擠大通鋪了。

收拾妥當後，小二送來了飯菜茶水。說實話，這菜燒的和吳師傅差遠了。沒辦法，都餓了一天了，只能將就吃點。

床挺大，兩個人睡剛好。因為是在陌生的地方，外面雨聲又急又緊，反正也睡不著，索性都躺在床上說說話，打發時間。

“於洛，我覺得公子待你真好，給你安排了這麽一間上好的房間。說實話，你跟公子是不是……”

“我還沒說你，你倒說起我來了。你和蘇懷安怎麽回事？”

寶盈支支吾吾的，還沒說話，臉就紅了，連忙鉆到被子裏。

好一會兒，才從被子裏出來，看著於洛出神。

“說實話，我一直覺得你和莫公子是……那天在臺上，你吟詩，他執筆，什麽兩情若是久長時，又豈在朝朝暮暮，連我都感動了。”

於洛知道她說的是真心話，自己也沒什麽可隱藏的，坦然道，“莫言也許是最適合我的人，卻是我不能招惹的人。他就像一個蘋果，高高掛在枝頭，那麽鮮艷、可口，你伸手就可以摘到他。可是我不會去摘。因為我不喜歡吃蘋果。我喜歡吃橘子。在以後的日子裏，我會遇到香蕉、菠蘿、石榴，好多好多水果，而我，只想尋找我的橘子。”

寶盈靜靜的聽她說完，心頭思緒萬千，那麽覆雜的情感，被她這麽一說，變得很簡單，只是一個橘子的問題。

“於洛，你真是個奇人！”

於洛一笑，“什麽奇人，是奇怪的人吧。”

說的寶盈也笑起來了。

隔壁房間，左岸九收起他的狐貍耳朵，一臉高深莫測的望著左岸夜，嘴裏喃喃自語，“奇怪，我大哥哪裏長得像橘子了？”

而左岸夜，閉著眼睛睡的很熟的樣子，嘴角卻悄悄彎成了一個弧度。

到了深夜，兩個人都熬不住，漸漸睡著了。雨還在繼續下著，打在窗戶上啪啪啪響。在漆黑的走廊裏，有腳步聲在慢慢靠近。

莫言警覺性很高，腳步聲出現的時候就醒了，他悄悄靠近門後，聽著外面的動靜。手裏的劍隨時準備出鞘。

一根細管伸進來，從裏面飄出一陣煙。

是迷魂香！江湖上常用的下三濫的招數。莫言捂住鼻子準備動手，身後的蘇懷安拉住他，搖了搖頭。

又過了一會兒，腳步聲停在了中間的房間裏。

目標竟是於洛她們！莫言心中一緊，有些按捺不住，蘇懷安也開始不安起來。

忽然——

“砰！”“啊！”一個男人被什麽東西擊中的聲音。

“老大，這女人居然沒事！”

“趕緊捆了，封住嘴，別把其他人吵醒了。”

“你爺爺的！果然是個黑店！謀財害命的事你們也敢做，不怕死後下地獄，讓閻王老爺拔了舌頭丟進油鍋裏啊！你放開我！放、嗚嗚——”

於洛的嘴被封住了，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，剛才那麽大的動靜，左岸夜他們早該被驚醒了，怎麽遲遲不見動靜。神仙也怕迷藥嗎？

正想著，一個慵懶的聲音在門口響起，“身為女兒家，說話怎可這般粗魯？傳出去，人家會說我左岸夜的人沒有家教的。”

為首的歹徒聽到聲音吃了一驚，這人走路跟鬼一樣，連個聲響也沒有，看來是個高手。本想借著迷魂煙來個靜悄悄的劫財劫色，這樣看來，少不得一場惡戰了。

“兄弟們，上！”一聲令下，不知從哪裏冒出來許多黑衣蒙面的歹徒，少說也有二十來個，帶著腥味的刀子在月光下閃著寒光，將左岸夜圍成一團。

乒乒乓乓，兵器交接的聲音、慘叫的聲音不絕於耳，一襲白衣的左岸夜穿梭於黑影中，一把折扇揮舞的游刃有餘，不一會兒，地上就躺了一大片。

為首的見此情形心知不妙，低聲對同伴說，“先把這個女的弄走，能賺一筆是一筆。”寶盈已經被嚇昏了，擡起來太麻煩，於洛就成了他們的肥羊。

其中兩個人拉著於洛走到窗戶邊，打開窗戶，雨順著風撲在臉上，涼颼颼的，於洛只穿著裏衣，凍得直哆嗦，嘴巴被塞住了，只能“嗚嗚……”地叫著，眼睛求助地望著左岸夜。

好後悔，剛才為什麽沒有裝暈。

正想著，眼前白光一閃，拉扯自己的兩個歹徒發出一聲慘叫，倒在地上不動了，一個帶著香味的身體抱住了自己，微醺的嗓音在耳邊響起，“丫頭，記住，你欠我一次哦！”

說完，還惡劣的在她耳邊吹了口氣。

“嗚嗚——”你先幫我解開啊！

左岸夜低笑一聲，松開她，伸手把她嘴裏的布條扯掉，手指一動，綁著於洛雙手的繩子就被什麽東西割斷了。

沒了繩子的捆綁，舒服多了。於洛揉揉手腕，回過頭來，正對上左岸夜風流的桃花眼，以及身後，高高舉起的、閃著寒光的刀刃。

小心！於洛的動作遠比她的嘴快。她只來得及推開左岸夜，感覺胸前一涼，溫熱的液體很快從體內流失了。

意識消失的那一刻，她看見左岸夜雪白的臉和滿眼的震驚，以及耳邊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：

“洛兒！”

似乎是莫言。

於洛無力的閉上了眼睛。心想：這回怕是要穿回去了，還真有點舍不得。左岸夜，我還沒讓你知道我的心意呢，這一刀，我替你挨的，真疼！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人生最痛苦的，莫過於生別離，若真的無緣在一起，那就放過他，也放過自己，因為這個世界上，不是誰沒了誰就活不下去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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